仰望乡村的星空

我是那么的讨厌回老家。一个深藏在沂蒙山区的村庄，青年人被外出务工的潮流席卷走之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架子横在深冬的萧索中，贫困、低矮的平房，用泥土砌成的炉子，入夜后屋内昏黄的灯光，都让从城市来的我感到索然。临近春节，红褪墨残的旧楹联还没有被盼望孩子归家的老母亲揭下，村子深处几声顽童制造的鞭炮声尤显突兀。

那年的“春晚”也格外无聊，一个个节目看至午夜，兴味索然，于是走出堂屋准备把檀香拿进屋来，点燃后以求平安。

院子里非常黑，这个小村庄里亦没有路灯。我抬头张望星空的时候，突然怔住了。

满天的繁星都静止在夜空上，颗颗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星星们挨得紧紧的，每一个星宿都可以清楚的辨识。想起老苏的诗，“银汉无声转玉盘”。彼时银汉无声，一切天体都在按照自己的规律运转，人在自然间，像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小点，与自然物我两忘，只沉浸在这广袤的星空下，仿佛于尘世间的万物再也没有丝毫关系。正如偶然间读到的一位老人回忆他童年望月时的文字，“一切都正经起来了，本色起来了，没有英雄圣贤，亦没有生死成毁，此时若有恩爱夫妻，亦只能相敬如宾。”

亦想起那个心浮气躁、到处埋怨的早些年的自己。生长在一个三线小城市里面，随着年龄的增长，天性中纯真自然的东西几乎消失殆尽，但心中多出来的，却是对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大城市生活的向往。但直到仰望过这片我所轻视的小山村的天空后，我才发现以前的我是多么的幼稚与可笑。为什么我只能看见那五彩的霓虹而看不见城市上空那片混沌、一无所有的夜空呢？为什么我只有低头前进而忽视了自己内心已被拜金主义一点点侵蚀了呢？就算过上了理想的生活，每天被关在钢筋森林里会舒服么？嚣喧的的城市与澄澈空明的星空，势利的内心与天真自然的眼睛，孰重，孰轻？那时，在星空下的我忽然有了自己的选择。

“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耳边忽然响起千年前陶渊明“归去来兮”的喟叹。虽然，我并不可能当一个采菊东篱、抚琴放歌的隐士，但我却可以将自己的内心变为一片干净的星空，不管多少年过去，星宿永远在心中安静的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