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殒城空

茫茫星辰中，它在不安地闪烁，这是注定要坠落的征兆。

崖上人趁着夜色，放下背包，脱去上衣。夏夜星空真美，他仰望过满天星辰后赞叹。微热的夜晚，男人瞒过家里人，来到已经打算好的地方。白天与朋友一道经过这，看到一片湖，挺深的。湖上方五米处的崖尖就是个天然的跳台，他盘算好，今夜就在这儿沐浴。准备工作做好，男人想像自己在星光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

银河中的星辰不过是夜空的装饰，一点点星和草木叶尖的露珠一样，终究要掉落。山顶上那颗最亮的星，不停闪烁。

这是他做的最后一个深蹲，身子活动开了。下一秒，他将一跃而下。

忽的，断了线的星掉落，就在他面前，缓缓坠下。如昙花一现，又如即将熄灭的火星。只存在一瞬，灭了。那短暂的一瞬，照亮他惨白的脸：十米的矮崖下，一片荆棘。长荆棘的地方不是湖，他走了，夏夜，为何让他感到冰凉……

孩子不识时务地望着天空，眼中映着光。“看今天的星星多亮！”母亲说。她看看孩子，孩子没有看她。孩子还是盯着夜空，眼中一颗星开始闪烁。

“着火了，去山头救火！”

“哪里？没看见啊。”

“看见就晚了，所有人都去，快！”

小城的人口不多，就几百号。这里依山傍水，山和水养育这里的人不知四百年。为什么是四百年，而不是四千年？年长的人说，四百年前一场地震，那时是晚上，人都睡着，最后无一幸存。

人们倾巢而出，赶去救火。火真的大了，但能控制住。着火点不远处就是一片湖，取水方便。不过人们可要忙活一晚上了。灌水，浇水，古老的方式一直没变。此时的火，从远处看，是一堆篝火，顶了天上星阵。若是人们细心看，火苗最盛的地方，向上瞄一眼，空了一颗星的位置。

这里没有什么可珍惜的东西，只不过毁了一片荆棘。

人们忙活着，喊叫声连绵。不知踩断了多少野花野草，枝枝蔓蔓，也许闹得天昏地转，也许就是天昏地转，人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忙，刚会走路的小孩也出来帮忙，城里已经没人了。这里很乱，每个人都感到脚步不稳，但毫不在意。也许有什么声音响起，但不足以盖过人们的叫喊。

这个夜晚，只有银河是安静的，那颗不安分的星已经不见踪影。熠熠火光在夜下像举行一场仪式，多有生命力的仪式。

星簿打开，即是黑夜；星簿合上，即是黎明。

第一缕阳光划过人们的脸颊，不过他们已厌倦了光。不久前的火也映照过他们的脸，和这阳光相似。只是一个暖，一个燥。

好了，回家吧，一切结束了。妇女牵着孩子的手，下山去。

山脚下，竟没了相似的路。如经历过一夜的斗转星移，没有了熟悉的路，熟悉的城。人们眼前，是一片堆满瓦砾的废墟。人们呆了。回忆几百年前，祖先就从一片废墟中创造了历史。那一次地震，无人幸免。

小城依山傍水，环境好，与世隔绝，如世外桃源。但谁知道呢，就算是安稳挂在夜空中的星，也有坠落的一天。

不知几万年前，夜空中的星是整齐的。不知多久后，有了空缺。据说星的陨落，代表新的希望。